作者：梁施婷

編輯：李振

圖源：IC

今年以來，“廠二代”忽然在社交平台走紅，成爲熱門標籤。截至目前，社交平台小紅書上，“廠二代”話題有近3200萬的瀏覽量。

近年來，制造業中小企業處於新老交替的階段，“二代接班”話題成爲社會上廣泛討論的焦點。父輩投身創業熱潮，“廠二代”出生成長於經濟蓬勃發展的階段，二代接班如今要面臨更加復雜的經濟環境。

圖源：社交媒體截圖

不少“廠二代”發帖，記錄“在自家廠打工的日常”

深圳高質量發展與新結構研究院的研究助理張志鵬曾估計，中國大約有4.5萬至10萬名“廠二代”，處在接手私營制造企業的不同階段。

珠三角是“廠二代”現象的典型，改革开放初期湧現出大批民營企業。40余年後，“家家點火，村村冒煙”的鄉鎮企業，相繼借勢產業升級浪潮脫胎換骨，“廠二代”進入工廠後嘗試將更爲新穎的想法理念付諸實踐。

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採訪了數位珠三角的“廠二代”，他們通過革新工廠管理，爲工廠帶來新的產品思路。更重要的是，自帶互聯網基因的“廠二代”積極融入线上流量，爲傳統的制造業工廠打开了一條全新的營銷和服務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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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意味着曝光機會”

今年3月，James在小紅書上發布了第一個分享，提及工廠亮相廣州設計周。在佛山南海的James和其父母經營着一家超過三十年的家具工廠，James通常以圖文和視頻的形式分享在工廠的工作，總結一些“廠二代”的心得。

更准確地說是在去年年底，James已經萌生了經營社交平台的想法。彼時在社交網絡上，“廠二代”群體开始崛起並成爲一大流量標籤，他們在網絡上分享自己的經歷，隨後組成社群，又吸納了更多“廠二代”加入討論。

“看着廠二代這個流量密碼，我也想蹭一波。”梁志斌今年也回到父輩創立的機牀制造工廠。尋找同路人是“廠二代”進入社交平台的初衷，也看中了社交平台免費的流量。“這對品牌意味着非常好的曝光機會。”

父母一开始並不理解James經營社交平台的想法。“只知道玩電腦”是大多數父母對於年輕一代的看法，網絡看不見摸不着更遑論這是做生意的手段。

以James的家具工廠爲例，线下信息越來越透明，銷售也越來越難做，线上渠道反而湧現出新的機遇。

“线上四通八達、無所不知。比如，外國人在疫情防控政策進一步優化後重新回國內做生意，他們也會了解到現在抖音某個行業的網紅在做什么。”James也於是試水了小紅書、抖音等社交平台。

不可否認，一種新的流量範式已經誕生。

7月，接手父親紙箱工廠的李俊偉進入了小紅書。在此之前，他並不是社交媒體的愛好者，在平台上的發文也不多，只是在巡廠隨手拍幾張照片發上網，沒想到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近3個月下來，李俊偉在平台接觸了不少客戶，收獲了近五萬元的訂單。“這我只是動了動手指頭發幾張照片就能夠得到一個回報。”李俊偉得到了繼續做下去的信心，並評價平台上的客戶群體“質量非常高”。

這體現在成交的轉化率上，有意向詢價的客戶中90%最終能夠成交。但是在阿裏巴巴，李俊偉每天可能只有10-20個客戶詢價，轉化率也並不高。“阿裏巴巴的客戶粘性程度沒有小紅書的高。阿裏巴巴主要做to B，客戶群體大，對於價格敏感；小紅書更多to C，他們追求的質量比較高，更加愿意聆聽專業的意見。”李俊偉總結。

James和李俊偉發布的內容都相對簡單，相比之下，一些以“廠二代”作爲標籤的用戶已經運營得相對成熟，他們不僅能保持頻繁的更新頻率，其拍攝的視頻也經過精心的剪輯。

要運營好一個账號背後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和金錢。“這樣一個账號，我可能要投入超過3萬燒錢燒出來，但是以持續性來看，這能持續很久嗎？”李俊偉認爲，對於父母親支持並且產品非常適合线上銷售的“產二代”有投入的理由，但對於他而言，這樣的路徑並不適用，线上渠道對於工廠只是錦上添花。

James抱着“先動起來”再見步行步的想法，“當你分享了就帶來流量，可能會吸引其他一些人過來看，可能會帶來收益，反正如果自己做的話成本也不高。”

他把市場營銷和後續服務作爲今年自己的主要工作之一。“很多中小型工廠原來是沒有服務的，產品出廠之後由客戶包貨運、安裝。現在時代在變化，產品都差不多再加上信息透明化，現在工廠更多還要講服務這件事情。”James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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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後如何“整頓”工廠

李俊偉最开始從事的是金融行業，從事貸款業務。因職業瓶頸和家庭考慮，他三年前選擇回到工廠。

上世紀90年代，李俊偉的父母從零起步創辦了紙箱工廠，最鼎盛時期，公司一度在深圳擁有三家工廠，每個大概2000平方米；現在，李俊偉面臨更加復雜的“守業”，曾經的三家工廠收縮至如今只剩一個，經營壓力一直懸在頭上。

“我回到工廠後帶來最大的改變就是讓它實現了正常運轉。”李俊偉表示，過去工廠在生產流程、款項管理方面會出現很多問題，重新整理後更加順暢一點，“正如身體會出現問題，工廠也有很多問題需要更新，需要新陳代謝。”

現在，李俊偉已經負責業務、財務這些核心的角色，順理成章接過了父親的棒。

《2022年普華永道全球新生代調研—中國報告》顯示，69%的中國內地新生代渴望接過企業領導權力的重任。中國新生代積極參與實現業務增長，絕大部分的企業新生代認爲，實現業務增長應該是他們公司未來兩年的首要任務，其次是採用新技術，確保爲客戶提供合適的產品和服務，並拓展到新的行業或市場。

最近，李俊偉开始思考是否要到越南設廠的決定。廣東有超過1500萬戶民營企業（含個體工商戶），其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達6.7萬家。當中大部分的廣東“廠二代”“企二代”面臨着與李俊偉相似的問題——一代創立立足於傳統行業的工廠，二代則肩負起轉型升級的重要命題。

28歲的James本碩一畢業就回到工廠，從接管公司瑣碎的工作开始，展开在傳統工廠上新的創業。

2021年，James一到工廠就建議开拓全屋定制的產线迎合行業的趨勢。“確定线路之後，我开始去尋找這方面的供應商，然後把同行的資料做整理、歸類，大概花了前面3個月加後面9個月的時間，中間也有在熟悉產品。”

James選擇了從市場營銷入手，爲工廠开闢新路。

“我一直都覺得有一句話挺對的，就是永遠無法在父輩擅長的領域去超過他，要在營銷這些他們不是很擅長的領域彎道超車，做出成績給他看的話，也是降低後面接手的難度，因爲已經有了信任基礎。”James計劃今年落地幾個項目，同步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推廣，到明年可以實現獨立接單，再慢慢進入工廠核心的崗位。

在眼下一派“年輕人不進廠”的言論下，90後的“廠二代”選擇回廠接班既有從小耳濡目染的情懷也迫於父母變老的壓力，但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眼中“做實業”是一種“難而正確”的事。

5000元是James每月的工資，算不上豐厚。在佛山，2022年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爲76767元，平均每月超過6300元。以James的金融學歷背景，也可以選擇更優渥的工作。

“在外面工作的話，工資會比現在高，但也比較平穩。如果是在廠裏的話，風險比較高，有可能做好也有可能做壞，但如果做好的話，可能我得到的東西，無論是金錢還是經驗都會比出去多很多，最壞的結果也只是把工廠幹倒閉了。”James說。

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全球家族企業研究中心主任高皓表示，代際傳承一直是世界性難題，是個長期過程，往往耗時5年至10年，必須盡早規劃、專業規劃。青年企二代在引領开拓新科技、新經濟發展，以及傳統產業的數字化轉型等方面大有作爲。

“實體經濟的繁榮不能僅僅依靠傳統模式和固有經驗，粵商更需要主動擁抱科技創新和全球化的先進市場理念。”廣東省工商聯副主席、福達企業集團董事局主席王福亮表示。近年來，廣東省工商聯通過推動新粵商培訓工作，推動廣東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

本期編輯：江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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