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熱議的“縣城貴婦”,到底是什么人

2024-05-19 18:10:22    編輯: robot
導讀   作者:木宇   在今年的互聯網熱搜上,沒有哪個人群比“縣城貴婦”更有含金量。   “月薪兩萬不如縣城貴婦”成爲社交媒體熱衷討論的話題,“lululemon圍獵縣城貴婦”“阿迪達斯收割縣城貴婦”成...

  者:木宇

  在今年的互聯網熱搜上,沒有哪個人群比“縣城貴婦”更有含金量。

  “月薪兩萬不如縣城貴婦”成爲社交媒體熱衷討論的話題,“lululemon圍獵縣城貴婦”“阿迪達斯收割縣城貴婦”成爲不斷湧現的財經消費新聞。

  甚至連一向高大上的銀行和私募,也被報道“盯上了縣城貴婦”去融資。

  總之,“縣城貴婦”在哪裏,流量就在哪裏、生意就在哪裏。

  (圖/unsplash)

  無論你以前多么“高貴”,在財大氣粗的縣城貴婦們面前都得放下姿態,討她們歡心才是今年的要緊事。

  近兩年來,“消費降級”四下蔓延、成爲大趨勢,但經濟的時區在中國的城市間是不均勻的。

  曾經被各路新消費品牌圍繞的Z世代和新中產們紛紛捂緊了錢包,不再相信消費主義敘事,從追逐潮流开始回歸簡樸。

  與此同時,四五线的縣城貴婦們卻被捧出了“揮金如土”的形象,站上了消費舞台的C位。

  但是,被架上輿論高地的縣城貴婦們,真的能成爲全村的希望,並接住Z世代和新中產背不動的這口消費大鍋嗎?

  

  “縣城貴婦”被下沉的品牌搶瘋了

  常年穿梭在一二线城市CBD的打工人們現在回到老家縣城,往往會產生一種“穿越”的感覺,擡頭一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門店——

  星巴克、歐舒丹、lululemon等一度被視爲“中產標配”的品牌,近年來紛紛加碼縣城市場。

  就在剛過去的五一,發布了2024財年第二季度財報的星巴克,在中國又新开了118家門店,同比增長14%;新進入20個城市,覆蓋近900個縣級城市。

  (圖/unsplash)

  而這甚至連目標的三分之一都沒有完成,全國3000個縣域市場才是星巴克的星辰大海。

  看似胃口很大,但縣城消費者給到了不少底氣。

  星巴克中國董事長和CEO王靜瑛曾表示,在過去幾年中,星巴克中國縣級市場的新店盈利能力一直優於一线城市。

  全球知名房產咨詢公司戴德梁行曾以“星巴克指數”衡量一座城市的商業活力與區域競爭力,即星巴克門店數量越多的地方,越有活力。

  在中國,或許還可以加上新茶飲。

  (圖/unsplash)

  縣城裏除了星巴克,喜茶、奈雪、霸王茶姬也越來越多。在GeoQ Data品牌數據收錄的98個連鎖新茶飲品牌中,有68個品牌進駐了縣域,佔比將近70%。

  截至2023年12月初,縣域連鎖茶飲店已超過了3.2萬家,比例已佔到總量的33%。

  而除了餐飲,美妝、服裝等典型女性消費爲主的品牌們自然也不會放過縣城貴婦們。

  比如老牌法國護膚品牌歐舒丹,進入中國超過20年,在一二线城市門店已近飽和,目前正在籌備將更多門店开到下沉市場,將上百元的護手霜親自送到縣城貴婦們的手中;

  近年來火遍全球被稱爲新中產三件套之一的lululemon,年初終於下定決心在抖音开了旗艦店並“一炮而紅”。據DT商業觀察報道,直播間吸引到了不少线下門店較少、或甚至還沒开門店的城市用戶。

  上百元的護手霜和上千元的瑜伽褲,或許對縣城貴婦來說只是灑灑水,她們买起黃金來才是毫不眨眼。

  (圖/unsplash)

  弗若斯特沙利文數據顯示,三线及以下城市黃金消費市場規模從2017年的1024億元增至2022年的1742億元。

  那么問題來了:如火如荼的縣城消費市場中,不吝金錢的“貴婦”到底是什么人?

  被熱議的縣城貴婦的畫像,往往被描繪成這樣:

  相比月薪2萬的一二线打工人,她們的工資可能不到5千,但有房有車無貸款;房是大平層,車是BBA,從來不加班,孩子有人帶。

  周末去周邊城市露營,節假日去海外shopping,從來不缺錢花。

  至於錢從哪裏來,那其實指向的是優渥的家庭背景——看似品牌都在爭相收割縣城女性的消費力,但實際上縣城貴婦背後,是一個個實力不俗的家庭。

  (圖/《歡樂頌》)

  很顯然,“縣城貴婦”不是突然才變得這么有錢、甚至顯得比一二线城市白領更有錢。

  縣域經濟一直是中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是相當長的時間內,新聞報道和網絡輿論的焦點在一线城市的五環內。

  截止到2022年末,中國內地縣城佔中國大陸人口和GDP比重分別爲52.5%和38.1%,這還是縣域人口持續多年湧入大城市後的結果。

  得益於國內電商平台和本地生活平台的高度發展,數據層面似乎也都在說明,縣域消費正處在一個蓬勃發展的階段。

  京東數據顯示,2022年,四成榴蓮、車釐子等“高端”水果,都由三线及以下城市消費者买走;今年的年貨置辦季,車釐子在三线以下市場銷售增長近200%,遠超一线城市的49%。

  (圖/unsplash)

  美團數據則表明,從2019年到2023年前三季度,縣域生活服務訂單量五年復合增長率超40%,餐飲、休闲娛樂等行業的增長率快於生活服務業總體增長情況。

  如今,當一二线的市場被過度开發,紛紛陷入增長困境的品牌們被迫尋找新的潛力市場才恍然發現,原來小縣城也藏着一批消費能力強、但需求卻沒有被充分滿足的人。

  因此不難理解,爲什么消費品牌們不是去了縣城,就是在去縣城的路上。

  

  “縣城貴婦”接得住消費大鍋嗎?

  但下沉之後,問題隨之而來:縣域市場這片新晉开發的熱土能承載多大的想象空間?縣城貴婦能否接過新中產和Z世代缺位後的消費大鍋?

  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

  從經濟學層面上而言,縣域市場如今的烈火烹油是區域補短板效應的集中呈現。

  這裏補的短板,指的就是消費的供給,以及背後所象徵的更潮流的生活方式。

  (圖/unsplash)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曾經一二线城市新中產的消費升級,就是向歐美中產的生活方式看齊——逛山姆、玩露營、練瑜伽等等,始祖鳥和lululemon等品牌便是伴隨生活方式崛起而流行的品牌。

  如今縣城的消費升級,又是一輪向一二线城市新中產的看齊。

  差別在於,縣城曾經的消費供給更匱乏,在資本推動下的短時間拉齊下,變化自然更加明顯。

  星巴克的2025中國战略愿景顯示,三年內要在中國新开3000家門店,大部分就是聚焦縣域市場;如今新茶飲頻頻報道的萬店計劃,也是要大量下沉到縣城裏。

  (圖/unsplash)

  一二线打樣,縣城走量,成了連鎖品牌們常見的操作。資本和品牌們在做的,就是把縣城的消費市場復制成一個個縮小版的一二线城市。

  復制永遠比創新要快得多,尤其在資本的加速下。

  這也意味着,縣城消費業態的變遷,在時空上被進一步壓縮。

  這種急劇的變化,在體感和數據上都顯得繁花盛开。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縣城消費人群——也就是像新中產一般被錨定的縣城貴婦們,潛力也在被加速透支。

  部分本來就具備高知名度的品牌,下沉到縣城可以收割潮流紅利,比如新茶飲、新咖啡以及lululemon等網紅品牌;

  但據多家財經媒體報道,縣城自習室、縣城烘焙店、縣城花店等代表都市生活方式的小創業項目,卻遍地狼藉。

  縣域市場雖然有消費潛力,但生活方式的構建,是有依賴於龐大的同類人群支撐的,並且需要足夠的“場景”和“氛圍”來延續。

  (圖/unsplash)

  奶茶咖啡具有人群普適性,lululemon早就脫離了單純的瑜伽健身場景,成爲一種流行穿搭風格;

  但烘焙店、花店們是構成中產生活的細節,它的象徵性及其帶來的溢價,顯然還沒有足夠成爲一種令縣城居民持續买單的生活方式。

  另一關鍵在於,被寄予厚望的縣城貴婦及其所處的階層,其實代表的只是縣城裏一小部分收入和消費層次較高的家庭。

  前文引用的B站UP主@我就是星月的一條視頻——《縣城是真有錢啊,過年回家被自己窮笑了》,在春節左右火爆出圈。

  博主回到人口不足40萬的江西小縣城,發現老家的同學們過得一個比一個好,得出一個結論——

  “能留在大城市不是本事,能在小地方每天喫着車釐子,买着一兩千的衣服,那才是真牛。”

  但評論區也有衆多冷靜的聲音:“得了吧,大多數都是本身家底好”“up這是用大城市的底層和小縣城的頂層去比,當然比不過”,等回復都得到了高贊。

  出身縣城普通家庭的邱瑩瑩一直被教育“必須留在上海”。(圖/《歡樂頌》)

  一個很殘忍的事實是,在一二线苦苦打拼的打工人,往往都是從小就知道自己成不了縣城貴婦的人。

  一二线城市至少還有大量的就業崗位支撐着龐大的白領階層,市場規則機制相對比較公平和透明,很多人憑借努力工作也可以拿到不錯的收入,從而支撐相對體面的生活。

  (圖/unsplash)

  而在資源分配不均的縣城,“羊水才是人生最大的分水嶺”。

  實際上,更多拿着不到5000工資的縣城普通人才是縣域市場的底色。

  他們雖然有着喫喝玩樂等消費需求的增長,但遠達不到“貴婦級”的消費水准,也難以滿足衆多溢價品牌們的胃口。

  

  也許不必把“縣城”捧得過熱

  除了縣城內存在的兩極分化,另一方面,縣城之間的差距也極大。

  比如,昆山、義烏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超過千億元,和山西省會太原市也差不了多少;而絕大部分縣城都不過百億,相當一部分還不到十億。

  江浙滬的縣城、雲貴川的縣城和晉西北的縣城都不一樣,這不僅僅是經濟水平的差異,還有文化觀念和生活方式的區別。

  而消費市場要形成規模效應,離不开標准化,這也是工業文明和商品經濟長期馴化的結果,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衆多消費品牌能在一二线城市之間暢通無阻,是因爲大家過着差不多的生活,而在生活差太多的縣城裏,品牌的復制就要麻煩很多了。

  數量有限的縣城貴婦們,怕是不夠品牌們分了。

  雲南小縣城本地人無法理解奶茶爲什么賣二三十一杯。(圖/《去有風的地方》)

  某種意義上而言,“縣城貴婦”作爲熱搜常客的崛起,其實更像是輿論共謀出來的一個文化符號。

  一方面,“縣城貴婦”就像新中產和Z世代一樣,是一個品牌營銷語境下誕生的消費人群符號。

  既符合近年市場下沉的趨勢,又貼合了“她經濟”的浪潮,並在社交網絡的推波助瀾下進一步傳播。

  Z世代和新中產眼見开始疲軟,消費主義需要新的接班人,流量需要新的網紅。

  另一方面,它是都市打工人消費主義夢碎的一個心靈投影。

  背井離鄉去了遠方,卻並沒有過上理想的生活。年輕人通過自己的見聞和社交媒體的分享,拼湊出了一個鏡像的人群畫像——

  留在故鄉,沒有996和內卷,也沒有焦慮和內耗,物質充裕、歲月靜好、生活松弛,這種“落差感”引發了普遍的共鳴,成爲時代情緒的出口。

  與之同步發生的,是縣城生活本身也一定程度上成爲了在互聯網被熱議、被暢想、被懷念的“烏托邦”。

  (圖/unsplash)

  北上廣打工人紛紛“逃離”,回到縣城老家,或做全職兒女,或過起朝九晚五的平靜體制內生活,重新發現縣城的平和松弛;

  五一期間“1億人”擠爆縣城旅遊,低調不張揚又便宜實惠的小縣城,成了都市人暫時的溫柔鄉。

  於是,一個互文又互補的畫面同時出現的人們的視野中:

  縣城貴婦消費一二线的高端品牌,一二线的打工人消費縣城的旅遊資源,消費升級和消費降級共存於這片廣袤的大地上。

  這背後,既是消費市場不斷邁向多層次、多元化發展的一個表現,也是社交網絡、交通網絡無遠弗屆下,城市邊界在心理和空間上不斷被消弭的一個結果。

  “縣城熱”是經濟轉型與社會發展共同作用下的一個階段性產物,但也許我們不必用獵奇的目光和對激勵消費的渴望,將它捧到過高的地位上。

  無論是厭倦了都市內卷的白領們,還是渴望增長的品牌們,或許在下一個發展階段又會把目光投向下一個“縣城貴婦”人群。

  總會有人被“盯上”,去承載那些過重的期望。

  原標題:北上白領买了肉痛的“貴婦牌子”,下沉到縣城被真貴婦哐哐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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