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美國科技名記者Kara Swisher的回憶錄《Burn Book》,挺好看。
我對Kara Swisher印象最深的,一個是她和莫博士(Walt Mossberg)开始在《華爾街日報》做All Things D這個活動,喬布斯去了好幾次,有一次是跟比爾·蓋茨聯合接接受採訪;另一件事是當時Uber董事會決定罷免創始人卡蘭尼克,並找新的CEO,感覺那邊董事會還沒开完,這邊卡拉的稿子就已經發出來了,當時就感慨這姐姐確實在硅谷資源深厚。
《Burn Book》的好看,當然是因爲卡拉作爲記者見證了科技產業的發展,然後因爲工作跟其中一些關鍵人物發生過交集。所以,其中有歷史、有八卦,也有吐槽。隨着時間推移,她對科技產業的發展和其中很多人都產生了批判性的看法。她在前言裏說:“我大力支持過的這些曾經朝氣蓬勃的天才,如今越來越多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看着孩子變成混蛋的父母。”
她看着自己的採訪對象因爲變得富有而像變了一個人,“越富有越有權勢的人,就越會妥協,直到真實的自我深深陷入舒適和特權的繭房。”
同時,也變得越發自大和虛僞。
比如馬斯克可能沒那么虛僞,但一定自大,“馬斯克認爲他的存在會使臭水變成美酒,因爲他一直認爲自己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偶像,在某些日子裏,是一個神。”
1.
卡拉分析科技巨頭們的世界觀,有三個有趣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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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觀察是,科技行業的人對世界的愿景基本上可以用兩種流行文化敘事來概括:星球大战和星際迷航。
第一種是《星球大战》式的,光明與黑暗勢不兩立、展开搏鬥。不過,“邪惡往往會佔上風。那些想要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無辜男孩國王,最後卻變成了達斯·維德”。“通過散播孤立、憤怒和成癮行爲,科技公司已經成爲扼殺我們的和諧,阻礙我們的政治、社會結構和思想的關鍵因素。”
第二種是《星際迷航》式的,一個團隊齊心協力前往遙遠的星球,宣揚寬容,說服壞人不要做壞事。喬布斯持有的就是這種愿景。
卡拉認爲,現在是《星球大战》勝出了。邪惡战勝了正義。騎士變成了惡龍。JEDI武士投向了黑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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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觀察是,“許多科技巨頭扭曲的正義感比金錢、權力以及不斷壯大的阿諛奉承者隊伍更能激勵他們。”
卡拉說:“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強大、如此富有,卻如此強烈地自視爲受害者的群體。”
因此,科技巨頭們會用傲慢來掩蓋自怨自艾和憤怒。他們認爲自己是被迫害的一方。
比如a16z的創始人馬克·安德森就是如此。卡拉說,安德森一直是個混蛋,不同的是以前他是個討人喜歡的混蛋,“現在他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混蛋,作爲一名永久公民加入了怨恨工業綜合體。”
她在這裏自創了一個詞語:怨恨工業綜合體。艾森豪威爾總統當年提到過“軍事工業綜合體”,認爲它的發展和膨脹,會對國家與社會的利益形成損害。
“怨恨工業綜合體”會像艾森豪威爾講到的軍事工業綜合體一樣,隨着時間推移,會膨脹到荒謬的程度。
“責任被科技巨頭們解讀爲責備。但在二十年的時間裏,他們制造了巨大混亂。Facebook、YouTube和Twitter等網站傳播仇恨言論和虛假信息。社交媒體加劇了年輕人的抑鬱症發病率,他們沉迷於數字設備,是因爲創造者設計它們就是爲了這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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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觀察是,她發現科技企業家們可以分爲三類。
一類人專注於消費者,比如亞馬遜的貝佐斯,被作爲會爲顧客做任何事,“幾乎可以到犯錯的地步”。
一類人專注於產品,比如喬布斯,喬布斯的蘋果以做出好產品爲導向。
還有一類人專注於規模,“我想到了Facebook。這些公司傾向於將自己視爲公用事業。我們都需要電力,所以它不必美麗或令人愉快。這就是爲什么電力公司可以在美麗的城市裏到處拉醜陋的電线,破壞風景。”
2.
最好看的部分當然是“陰陽”或批判科技巨頭。我摘抄一些:
貝佐斯
我當時是《華爾街日報》網絡版的知名記者,而他的公司當時在衆多初創公司中並不起眼。所以當時貝佐斯總是愿意在各種會議和活動上花費大量時間跟我闲聊。
……
(亞馬遜變成明星公司之後)貝佐斯不像許多科技業人士那樣極度缺乏安全感——即使他同樣自戀,一旦勢頭起來,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切斷與任何不需要的人的聯系。
赫爾利
崇拜喬治·盧卡斯(《星球大战》導演)的技術極客人數衆多,其中包括YouTube的聯合創始人查德·赫爾利。2007年南加州的年度會議上,查德和其他YouTube高管和我一起在門口等待這位電影人。當他到來時,我向盧卡斯介紹了赫爾利,稱他是YouTube的負責人。赫爾利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而盧卡斯的反應卻恰恰相反。他直截了當地對查德說:“你們提供的服務正在毀掉故事。”
小扎
我並不認爲他(扎克伯格)是個混蛋。我認爲他可能是個混蛋。一些我尊敬的人見過扎克伯格後,對他的評價最多只能說是一般。有些人認爲他是個輕量級選手。有些人認爲他極其傲慢。大多數人認爲他只是個科技業的普通小角色,經常犯錯,但從不遲疑。當然,沒人認爲他會改變世界。當時社交網絡還處於起步階段,所以他還不是後來那個人。
……
(後來)不,扎克伯格不是混蛋。他更糟糕。他是歷史上最危險的人之一,他甚至不知道這一點。不幸的是,他不是他們中最糟糕的。
Uber創始人和投資人
當真相與一個人的下一個 1 億美元衝突時,真相總會被趕出大門。更重要的是,這位投資人,就像其他許多人一樣,在道德上已經破產,他支持像卡蘭尼克這樣越來越愚蠢的人物。
……
卡蘭尼克是科技行業醜陋面孔的化身。他的非人化態度成爲優步的常態,延伸到司機、客戶,甚至員工身上。
馬斯克
馬斯克最初的缺點佔了上風,他變成了自己最糟糕的人格特質。雖然我並不總是認同特斯拉的埃隆或SpaceX的埃隆,但Twitter的埃隆造成了真正的傷害,還沒有帶來什么好處。事實上,Twitter的埃隆才是真正的混蛋。我花了太長時間才意識到這個令人遺憾的事實。
……
很多人認爲馬斯克可能會成爲史蒂夫·喬布斯留下的遠見卓識的繼承者。“我們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但在其他方面卻大相徑庭,”當我提到這種比較時,馬斯克曾這樣給我發信息。“我當然不認爲自己是下一個史蒂夫·喬布斯。永遠不會有下一個。”馬斯克說對了。因爲,盡管他有時被指責爲混蛋,但史蒂夫·喬布斯也會憎惡2023年的馬斯克。
……
我確信,喬布斯會鄙視馬斯克現在的樣子。
……
如果扎克伯格對我來說是科技界最具破壞性的人,那么馬斯克就是最令人失望的人。
……
在馬斯克身上,感覺我們進入他故事的霍華德·休斯(Howard Hughes)階段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3.
卡拉最欣賞的科技巨頭是喬布斯。
當然,這是因爲對比。喬布斯也有缺陷。但“喬布斯當之無愧於人們給予他的衆多贊譽,尤其是當一位又一位互聯網巨頭通過時間證明,他們總是會做出既瑣碎又骯髒的舉動。”
卡拉回憶喬布斯,雖然也會有忍不住地“陰陽”,比如,“關於史蒂夫·喬布斯,有兩件事值得注意:第一,他總是敏銳地意識到生命是有限的;第二,他總是忍不住要奚落比爾·蓋茨。”但是總體而言,由於包括扎克伯格和馬斯克在內的巨頭的對比,喬布斯仍然顯得格外偉大。
喬布斯相信,應該竭盡所能讓技術和設計呈現得盡量好和對,這跟大多數公司追求速度而非追求質量的想法不同。而且,不同於硅谷的很多CEO,喬布斯能夠意識到科技和新媒體對社會的影響。喬布斯說過:“我非常相信,民主取決於健康發展的媒體。採訪和編輯至關重要。我不想生活在一個只有自媒體的國家。”
喬布斯能意識到公司變大和個人變富有可能產生的改變。“我深入思考了這個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當我們變得強大,在世界上獲得更大的影響力,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改變我們的核心價值觀,开始放任自流。我不能這么做。我寧愿辭職。”
卡拉說,喬布斯並不完美,但是,他代表的是硅谷曾經有過的一個時代,“領導者做出了更好的選擇,或者至少試圖做出更好的選擇。”
永遠的喬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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