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再爲“國潮”买單

2024-02-24 18:11:19    編輯: robot
導讀 品牌貼上“國潮”標籤就能大幅漲價,這種好事不會再有了 2023年3月29日,上海,中國國際服裝服飾博覽會(春季)圖/東方IC 文|辛曉彤 胡苗 盤扣、馬面裙、宋錦外套、香雲紗襯衫……這些聽起來頗具年...

品牌貼上“國潮”標籤就能大幅漲價,這種好事不會再有了

2023年3月29日,上海,中國國際服裝服飾博覽會(春季)圖/東方IC

文|辛曉彤 胡苗

盤扣、馬面裙、宋錦外套、香雲紗襯衫……這些聽起來頗具年代感的詞匯,成爲今年春節假期的穿搭密碼。

多個電商平台數據顯示,“新中式服飾”成爲新年銷量增長最快的品類之一。春節前一個月,唯品會新中式主題的服飾銷量相比去年同期翻倍,其中女裝銷量增長近兩倍;春晚直播开始,京東新中式服飾成交額同比增長215%;淘寶天貓年貨節數據顯示,“新中式漢服”的搜索量環比激增683%。

“新中式”的紅火,不禁讓人回想起前幾年曾經流行過的“國潮”。當時,電商平台也是爭相提供熱鬧的數據,更有不少老品牌靠着“國潮”煥發第二春。不過,從2022年下半年起,“國潮”在消費領域的魔力逐步減弱,消費者不再爲“國潮溢價”买账。百度指數也顯示出“國潮”近一年來熱度不斷減退。

國潮是國貨品牌升級的重要窗口期,背後支撐它的是中國消費制造業崛起和擴大內需的動力,也是文化自信的一個載體。

但是,很多品牌只是盲目跟風,其“國潮”產品空有符號沒有內涵,更不用提裏面充斥着大量“山寨”“抄襲”問題。在質量沒有提升的情況下,產品價格先被哄擡起來,使“國潮”概念成了漲價的借口。這樣做的品牌越來越多之後,消費者自然就不愿再爲“國潮”买單了。

有人提到,疫情後追求性價比的消費習慣,也變相抑制了國潮的發展空間。劉媛認爲,追求性價比的一個原因是品牌祛魅,所謂“魅”正是品牌溢價,是品牌自身光環產生的那部分價格。“在國潮這波熱潮退去後,夭折的品牌,溢價空間都是經不起推敲的。”

如今的新中式,更像是國潮換了一個“馬甲”再度登場。在時尚領域,國潮更偏向於潮流、街頭服飾,以衛衣、T恤等現代服裝版型爲主,再融入中式元素;新中式則偏向國風剪裁,在漢服、旗袍等傳統版型的基礎上加入現代元素。盡管有此區別,但二者的底色與內核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無論是“新中式”,還是“新國貨”“新國風”,要想避免曇花一現的命運,就不能只玩概念,而是要致力於品牌價值的提升。

“大衆化產品通過包裝來產生溢價,過去或許成立,現在已經不成立了。”劉媛說。

國潮走紅的推手

經過了幾年的發展,國潮的外延不斷擴展,已經很難去界定它的具體含義。更何況,這個詞早已超脫時尚消費領域。龍年春節期間,新春燈會、廟會、非遺秀場等等全都被央視定義爲國潮。

但是,回到這個概念剛剛興起的時候,“國潮”通常指的是時尚設計中對傳統文化的再創作和再加工。

前時尚雜志編輯周薇(化名)認爲,國潮一詞最先流行於街頭服飾。在這個領域,人們會用國家和地區指代某種潮流風格,例如“美潮”“日潮”。2015年至2017年,一些完全由中國設計師打造的街頭潮牌逐漸流行开來,但當時圈內普遍推崇歐美,認爲本土服飾“土氣、不入流”。“對一些好的品牌定義‘國潮’,主理人可能會不高興。”Wilson表示。

2018年是一個分水嶺。當年2月,李寧旗下的潮牌“中國李寧”帶着中國設計元素首次登陸紐約時裝周,讓業內大部分人首次意識到了“國潮”的崛起。“時尚圈的人眼前一亮,大家都不認識他們(指李寧)了。”曾在多家服裝品牌就職的王迪(化名)說。

2018年2月,李寧登上2018紐約秋冬時裝周秀場。圖/小紅書

其他運動時尚品牌很快跟進,一時間各路中國元素被帶上衛衣、外套、運動鞋……國潮設計師开始走到台前,講述產品的靈感來自哪裏、元素和配色的搭配原則、產品如何命名等,爲產品賦予故事性。這些故事是國內品牌一直以來所缺失的。

隨即IP聯名紛至沓來,六神花露水、大白兔這類中華老字號被各品牌競標,故宮、敦煌博物院的文創產品受到追捧,甚至人民日報也成了品牌聯名的對象。

天貓是國潮的另一個推手,也是李寧走上紐約時裝周的推動者。2018年5月,天貓推出“國潮行動”,將國貨、老字號品牌、東方美學(國風)、非遺和國產智能科技都納入“國潮”領域,成就了廣義的“國潮”。

可以看出,“國潮”從流行起就承載了情緒價值。在制造業不斷轉型升級的背景下,“國潮”這一概念成爲了“國貨崛起”的出口。

在品牌營銷的層面,國潮升溫是國貨品牌升級的最佳窗口期。回力、百雀羚等一些“兒時記憶中的品牌”再次回歸大衆視野,花西子、珀萊雅等新品牌直接被稱爲“國潮品牌”,被更多消費者熟知。

一些國外品牌也來湊熱鬧,在產品中加入中國文化元素,謹防市場份額下降得太明顯。

“成也國潮,敗也國潮”

審美和情緒兩方面得到滿足,爲國潮漲價而买單也變得順理成章。品牌們开始坐收“國潮溢價”。

2019年到2020年,運動休闲品牌裏,國潮系列產品以及聯名款的價格大多比普通款高出100元以上。《消費日報》也曾報道,2021年前後,國潮系列的價格普遍比同品牌其他產品高出40%—50%。

95後消費者小於回憶道,當時自己經常光顧的淘寶店不斷推出國潮。很多國潮款的衣服除了圖案設計不同,在布料、風格甚至剪裁上都與普通款一樣,但價格卻直接翻倍。但是,出於對國潮風格的喜愛,小於當時並不覺得自己花了冤枉錢。

國內品牌的形象也得到極大轉變。小於還記得2018年在北京實習的時候,穿了一件印有“中國李寧”四個紅字的白色帽衫去上班,幾乎每個同事都在問她“爲什么穿李寧”。那時候耐克阿迪當道,國產運動品牌普遍被定義爲“下沉品牌”。僅僅過了一年,中國李寧就成了三裏屯的常客,不少年輕消費者甚至將它定義爲潮牌。

新品牌花西子從一开就選擇了古風彩妝的定位,與市場上常見的日韓風、歐美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其品牌名中的“西子”引用了西施的典故。同心鎖、景德鎮白瓷系列,以及出圈的“百鳥朝鳳”彩妝拼盤,也都展現了濃厚的中國傳統元素。從銷售數據上看,2019年花西子銷量還未進入天貓前20名,但到了2020年“618”,花西子銷售額超過1.9億元,登頂天貓GMV第一。

2020年8月,花西推出“同心鎖口紅”。圖/小紅書

烘焙行業也刮起了一場從產品到營銷的國潮熱。虎頭局渣打餅行、墨茉點心局都採用中西結合的烘焙方式改造了傳統糕點,麻薯、蛋黃酥、虎皮卷等產品迅速獲得消費者的青睞。兩家公司也成了成爲了資本的寵兒。虎頭局自2019年5月开出第一家店後,連續獲得數輪投資,2021年估值一度超過了20億元。2020年創立的墨茉同樣如此,估值最高時達到了20-30億元的估值。

但伴隨着品牌的走紅,爭議的聲音也越發凸顯,主要圍繞價格。虎撲上總有人討論“李寧爲什么越賣越貴”。花西子的產品也受到質疑。公开信息顯示,花西子申請了177個專利,但其中多數似乎只是涉及產品外包裝設計,這也被許多網友吐槽“花錢买了一個盒子”。

上述幾家企業2023年過得都不理想。李寧營收增速放緩,股價下跌;花西子被李佳琦的不當言論拖累,其“79元眉筆”成了輿論的焦點,銷量一落千丈;虎頭局從2022年4月开始裁員、減薪,目前其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多地的門店已停業;墨茉點心局也關掉了在杭州开設的唯一門店,北京也有部分門店關閉。

國潮祛魅

國潮魔力的消退,需要從產品本身和品牌營銷兩個方面去看。

爲設計买單非常普遍,一些小衆設計師潮牌價格都不低。幾年前美國潮牌Supreme是很多人的心頭好,但這些年Supreme在國內熱度驟降,一個重要原因是山寨橫行,混淆市場。

優秀的國潮產品同樣逃不過被抄襲和仿造的命運。“妙手回潮”主理人吝凱提到,五六年前的山寨現在變成了“模仿”,市場的新鮮度在被一輪輪的復制中消耗殆盡。

一位制鞋廠商告訴我們,當下“小單快反”的生產模式,能夠讓工廠對市場潮流做出快速反應。一款產品一旦有成爲爆款的勢頭,各家工廠便迅速跟進,同類產品很快流入市場。一波波熱賣過後,“總會有人成爲韭菜。”

“有些人聽到國潮這個詞,就會本能地退一步去看你的設計,看是不是抄的。”周薇表示。

比山寨更嚴峻的是同質化競爭。設計師交流平台站酷網的總編輯紀曉亮提到,2022年初,站酷每天新發表的作品裏面,跟國潮相關的在30份上下,大致都屬於幾個主流風格,很少見到新的嘗試,“同質化嚴重,內卷式競爭。”

吝凱認爲,很多設計師簡單地總結了國潮表面的視覺特色,組成了一套萬能的方法論。王迪也提到國潮設計的門檻低,很多設計只是淺顯的設計符號運用,沒有真正理解符號背後的含義,“將時尚化的中國元素、插畫,直接貼在產品上。”

這是市場迎合消費大衆的必然結果。品牌咨詢師劉媛認爲,對大多數消費者而言,消費了符號,在社媒上通過符號顯示出一定的參與感,就已經算是完成了這次消費。大部分人沒有養成消費更具內涵或更具深度的傳統文化的習慣,這也導致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國潮最熱的時候,很多國內品牌喫到了國潮紅利,但有些並未內化成自己的實力。潮水過後,消費者發現一些品牌的質量沒有提升,研發也沒有跟進,加之產品設計上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流於表面、簡單堆疊,只是借着大勢“硬提價”,而非抓住機遇完成品牌升級。

烘焙領域也是如此,一位業內資深人士告訴我們,烘焙企業要做大做強,都需要解決行業存在已久的如何標准化、完善供應鏈等基本問題。但是,“這幾家品牌過去的火,火的是品牌,是營銷,但他們並沒有解決行業底層的痛點,也沒有產生什么競爭壁壘。”

“在最火的階段,它們(指虎頭局、墨茉)的拿店、租金,人工、組織管理等都特別重,效率很低。”上述資深人士表示,“一家店有幾十個員工,一旦流量不夠,它的盈利模型就不成立了。”

後國潮時代

盡管國潮營銷的影響力在減弱,投入產出比不斷降低,但國潮本身的影響不容忽視。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現在很少有人認爲國外產品一定比國內產品更好,而這在十年前算是最樸素的想法。

根據信達證券研報,從2020年开始,中國運動鞋服市場上份額最大的兩個國際品牌——耐克和阿迪達斯的市佔率开始高位回落,市場份額最高的四個國內品牌——安踏、李寧、特步和361度的市佔率則大幅反彈。直至2022年,後者超越前者,佔據了更大的市場份額。

國潮的流行給品牌發展提供了資本,後國潮時代則給品牌提供了思考空間,如何延續精華,去其糟粕。

最近興起的“新中式”正急着與國潮普遍同質化的形象做切割,強調自身的文化厚度。原創漢服品牌“織造司”聯合創始人謝凌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國潮風對中華文化的理解較爲淺顯,服裝設計大多落入畫龍、寫漢字的窠臼。”“(新中式)品牌开始沉下心,細致研究中國的傳統顏色、結構和工藝。”

這種說法雖然有失片面,但強調了新中式需要建立護城河的事實。

其實,新中式也不是什么新概念,這個詞出現的時間甚至比國潮還早。在茶飲和烘焙領域,新中式早已不是“新詞”。“新中式茶飲”這一概念被廣泛運用後也开始衰落,其現狀與“國潮品牌”同病相憐。作爲“新中式茶飲”的代表古茗,在2024年1月提交的招股書裏,全文都沒有提及這三個字。

古茗書法杯。圖源:小紅書

作爲國潮的延伸,新中式必然會再度經歷國潮“魚龍混雜”的時刻,但也一定會有品牌脫穎而出。

辛曉彤

墨菲定律封印師

胡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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