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母親,決心投身視頻號“創業”

2024-03-20 18:50:35    編輯: robot
導讀 本報記者  楊書源  實習生  陳書靈 1680元的培訓費,59歲的趙今在手機上點擊轉账前還忍不住換算,如果是某保健品,“能喫幾瓶”。 轉账後,她和負責視頻號運營培訓的老師靈靈在微信上交心:“我是瞞...

本報記者  楊書源  實習生  陳書靈

1680元的培訓費,59歲的趙今在手機上點擊轉账前還忍不住換算,如果是某保健品,“能喫幾瓶”。

轉账後,她和負責視頻號運營培訓的老師靈靈在微信上交心:“我是瞞着女兒的,要做出點樣子給女兒瞧瞧!”爲了給自己的副業正名,她要求對方开具發票,並強調“不是收據”。

半年後,見證了母親創業過程的麥冬(化名)認爲,母親是“把該走的彎路幾乎都走了一遍”。“我媽的故事一點不特殊。她報名的培訓機構,還是不斷有老人在湧入……”麥冬說。

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全國10.79億網民中,50歲至59歲網民佔16.9%,60歲以上老年網民佔13%,中老年人近乎佔據了網民的三分之一。低門檻、易操作的社交平台短視頻在近年來逐漸下沉至老年市場,越來越多被認爲是“數字弱勢群體”的老年人依托短視頻账號,小心翼翼地向外界拓展。

每一位老人“入局”的原因或許難以概括。而麥冬在與母親經歷了彼此質疑、對抗和妥協後發現,母親可能潛意識裏想要尋找的,並不是賺錢的工具,而是對抗衰老、疾病以及至親死亡的一根拐杖。

入局:被質疑後的“反骨”

一切源於女兒麥冬的一通電話。

31歲的麥冬在外地工作。一次,她在電話裏抱怨,房貸太高,還起來喫力,趙今鼓勵她兼職做自媒體。“說得輕巧,你去开個账號,能掙到錢嗎?”麥冬當時有點挑釁地問。

趙今一時語塞。但她想起20年前,她經常在博客上寫散文、短篇小說,家裏人都覺得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她卻越寫越順手,文章還上了國內一些叫得出名的雜志。那時,她特地讓愛人和女兒去郵局領稿費,“用行動反駁偏見”。

打完電話,趙今就开始用關鍵詞“退休老年人兼職賺錢”在網絡上搜索。之後,她刷到了大量老年人學做抖音號、視頻號帶貨的招生視頻推送。

她對大多數視頻感到不屑,“這些人都像开了機關槍,一刻也不停,強調老年人在家如何沒用了,要重新找回價值……”但一位30歲出頭的女培訓師靈靈卻讓她覺得“還不錯”。這人說話慢條斯理,喜歡分享自己的人生經歷。趙今記憶深刻的是,靈靈成爲全職太太後,一次和丈夫聊起自己的新年規劃,丈夫一臉鄙夷地問:“就你,還談什么計劃?”這些話,有些打動趙今。

意識出現了松動,她報名了靈靈老師的5天抖音账號免費課程。很快,一位“班主任”把她拉入了免費課程學員群。

免費直播課到了後面幾天,1小時的課只有幾分鐘是幹貨,大部分時間靈靈都在滔滔不絕講述上收費課的必要性。彈幕上,越來越多“已報名”字樣出現。看到之前互加微信的一名學員也報名了,趙今私信告知:“有可能是騙局。”對方將信將疑。免費課的班主任很快得知了此事,把趙今踢出了群。

但班主任並沒有放棄遊說趙今報名。一天深夜,他發來了長段勸說詞:“聽到你不愿意報名,老師感到自己很失敗……我現在財務狀況還好,我不會爲了你報個2980元的課程而夜不能寐,我只是由衷地想幫你而已……”

另一邊的免費課上,靈靈偶爾會拿出自己的手機,展示某地的一位退休老人又給自己發來了感謝。屏幕裏,趙今看到過拿着家裏的土特產、從北方坐一夜長途火車趕來的老人,對着培訓老師謝了又謝。還有老人出面證明:“我已經在靈靈老師這裏了,這是正規機構,大家放心。”

“不管是不是腦殘粉,起碼說明在發揮余熱掙錢的老年人很多。”趙今感覺自己已經“落後”。

真正的臨門一腳,來自靈靈上課時斬釘截鐵的一句:“微信視頻號,是下一個風口,我們要提前布局。”

這個判斷,和趙今的直覺不謀而合:她在抖音上每天能刷到海量的信息、風格迥異的账號,“你能想到的內容,別人都已經做出來了,好像還是微信上有點空間。”而且,相比抖音視頻號近3000元的培訓費,微信視頻號1680元培訓費也更富性價比。

她想和女兒商量。當時正在忙着工作的麥冬只回了一句:“肯定是假的,你在行政崗位上工作久了,本來就不擅長這些……”

趙今徹底被這句話激起了鬥志,忽然想起半年前相似的一幕:那時,趙今母親身體不好,她搬到母親家中貼身照顧。母親不服她訂立的一些“安全規則”。情急時,她對母親大吼:“你現在幹什么都不行,要人幫着……”現在,她忽然理解了母親的心境。

轉完账後,趙今感覺“重新找到了對自己生活的支配權”。自從女兒出生後,她都舍不得花1680元給自己买一件衣服。

養號:不知道“流行什么”

收費线上課每晚7時30分开始。每天开課前,趙今會提前幾分鐘守在手機前。

一段時間後,趙今發現,培訓“教授內容的核心,就是怎么做個搬運工,把素材庫裏的素材通過各種技術手段,變成自己的內容”。

趙今不耐煩。她最核心的困惑,比如究竟應該主攻哪個領域的內容,課上老師卻從不涉及。

趙今找到老熟人陳玲取經。陳玲比她小幾歲,3年前就开始玩抖音账號,現在每晚在直播間雷打不動寫書法2小時,有13萬粉絲。

但她發現,陳玲和她的情況完全不同——陳玲一直喜歡書法、攝影、古箏,現在只是“想在直播間裏拾起愛好”,心態上比她松弛許多。

她決定先按靈靈教授的套路試試,養號。機構在她報名時承諾贈送200人“基礎流量”。她想好了账號名,“趙今的三餐四季”,並开通了視頻號的商品櫥窗。取名後靈靈叮囑她不可隨意更改,“容易掉粉”。

幾天下來,粉絲只漲了20多人,大多數還都是身邊親朋。與此同時,趙今發現機構贈送的粉絲“不牢靠”,在慢慢往下掉。

趙今迫切需要短期內漲粉。她打算开一場直播引流,介紹下自己剛裝修的“法式奶油風”新家。开播前半小時,擔心沒有人氣,趙今通知了幾位老友和女兒來捧場。但开播後,她發現尷尬無可避免。僅僅是對着手機支架上的鏡頭,舌頭已經不會打轉了。爲了不冷場,她一直重復着相同的話。

實在是無計可施了,她抱來了寵物小狗樂樂。可惜樂樂不配合,只知道閃躲鏡頭……這場無主題的直播在半小時後倉促收場,總計瀏覽量30多次。

直播走不通,趙今又想走溫情路线。她开始在腦中搜尋最私人、最真實的素材,發現是對母親的思念。半年前,母親驟然病逝,但趙今在家人面前,一直壓抑着情緒。

她直抒胸臆,剪輯了幾個思念母親的圖文短視頻,但瀏覽量寥寥。

一天,趙今忽然想起,熱點新聞後面,總有一堆追評,她想如法炮制。當天下午,她發現一個自媒體账號上有一則“某女性控訴高管性侵”的消息。她截取視頻片段轉發到自己账號上。

麥冬看到後,讓她趕緊刪掉這條消息,“這很有可能是未經核實的假新聞”。爲時已晚,當天下午,趙今告訴麥冬:“我的內容違禁了,要被關小黑屋幾天。”

拉訂單:感覺做了“小醜”

母親交了培訓費的事,麥冬是在一周後回家時發現的。

當時,趙今總是躲在房間裏“上網課”,麥冬覺得蹊蹺,反復追問後趙今才承認。“我還要你指導我怎么用錢嗎?”趙今當時的口氣不容置喙。

後來,趙今又主動給麥冬發來課程直播鏈接並解釋:“你能打开嗎?能打开就聽聽,讓這個錢花得更值。”

但麥冬從未打开過那些鏈接,“我媽把自媒體創業想得太簡單了,怎么可能靠這些課就上道了?”

當看到母親頻頻發布關於外婆的私人內容,麥冬不知道該如何和一時“狂熱”的母親解釋,幹脆拜托男朋友在二手平台上买了2000粉絲,並叮囑母親,“不要再發外婆的內容了,思念應該放在心裏。”

麥冬第一次正視母親退休後的這份兼職,是在母親去了醫院之後。一次,趙今喫了橙子後腹部劇疼,立即去了醫院。醫生建議趙今補上久拖未做的超聲內鏡。檢查結果是,膽管末端發現了可疑陰影,需通過活檢判斷是炎症還是腫瘤。在醫生建議下,趙今做了活檢,回家等待病理結果。

麥冬趕回家,看到母親癱在沙發上,沒有一絲力氣。“我從沒見過她這么無助過,我怕把她壓垮的不是病而是心態。”

麥冬說,母親是一個對疾病和病痛特別敏感和緊張的人。她想找到一個讓趙今分散注意力的辦法。

“快看看,你有沒有新的訂單?”麥冬問。

趙今立即起身,查看交易單數,“真的又多了兩單!”她聲調揚起。看到母親被灌注力量的樣子,麥冬不動聲色繼續着自己的計劃——四處求告朋友,“去我媽的微櫥窗裏下幾個訂單,拜托了!”

趙今偶爾會暼到麥冬的手機,她就會下意識遮擋,生怕母親發現蛛絲馬跡。爲了讓這一切更加逼真,麥冬還特地串通朋友,制造了一些商品櫥窗的“購买高潮”,如臨睡前、午休時。

情緒稍有舒緩的趙今,還品評起下單人的生活習慣,“你看,這個下單的人很謹慎,每次都只买一小份,經常過來买。”麥冬忍不住大笑,母親口中那個“謹慎”的人,正是自己。

“我第一次覺得,我媽的賣貨櫥窗那么有用!”麥冬說。

自14年前上大學離家後,麥冬和母親共處的時光驟減。她意識到,當面對疾病的恐懼時,視頻號成了能拉母親一把的繩索;而在更多無聊細碎的退休後日常時間裏,她也需要這樣一個攀援而上的梯子。

退休後的3年裏,母親一直在磕磕絆絆尋找自己的社會價值。有熟人邀請她加入线下口才訓練營,她以爲是請她去做兼職老師,卻發現對方只是讓她參加繳費的沙龍;小區業主群裏,有家長給孩子找寫作老師,她主動請纓,卻被婉拒,因爲沒有教師證和教學經歷;在商場看到外賣員穿梭送餐,她直言“羨慕”,“年輕健康,能爲生活幹得熱火朝天,也好想有力氣去送外賣!”母親的視角,讓麥冬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現在,櫥窗訂單接二連三湧來,眼前的母親以爲自己真的找到了那份事業。在銷售量漲到160多單時,趙今向麥冬炫耀傭金已經接近800元:“我把你买粉絲的錢掙回來了!”

麥冬左思右想,決定等母親檢查結果出來,如果不是腫瘤,就告訴她這些訂單的來歷。“一直不告訴她,反倒是更大的傷害,她只會花更多時間投入不可能達成的目標。”

一周後,麥冬收到母親只是慢性炎症的好消息。5分鐘後,她把爲趙今“作弊”櫥窗銷售量的事和盤托出。趙今沉默一會兒,只問了一句:“我成了小醜了,所有訂單,沒有一單是我賣出去的嗎?”

“應該沒有……”麥冬直截了當。

麥冬向趙今解釋,爲何她認爲微信視頻號難以帶來穩定的收入:微信視頻號的主要功能還是側重於信息分享。平台帶貨方面,可供選擇的產品很少,搜索功能也不完善。產品物流追蹤信息也不像真正的電商平台一樣完善,何況趙今櫥窗裏的商品相比其他專業電商平台,毫無價格優勢。

“攤牌”當晚,麥冬就收到了母親打來的500元錢,附言:“這些是你幫我拉來的生意,我不要你的錢。”

流量:粉絲不下單不說話

接下來幾天,趙今沒有主動和麥冬在微信上說話。

她還給麥冬立下規矩:你,還有你的朋友,不要跑來我這裏买東西。

但她的視頻號依舊維持着日更頻率。有一次,她偶然分享了一段董宇輝談論讀書的圖文視頻,收獲了比之前多數倍的點贊和轉發。“可以蹭下董宇輝的熱度引流?”

幾年前,趙今就注意到東方甄選直播間的這位年輕頂流主播,“他說話很接地氣,又有書卷氣”,猜測和自己觀感接近的老人不在少數。

從那天开始,趙今每天都會制作幾條董宇輝言行集錦的短視頻。第一條視頻是董宇輝薦書的,她按照課上學來的消除重復率的方法,把董宇輝的人像摳出來,放置在一個車擋風玻璃板圖像前方,視頻反響平平。她做了第二次嘗試,剪輯手法相同,內容是董宇輝和西安交響樂團聯合演出的實況,爲了消重,她把下載原視頻中的董宇輝頭像縮得極小。

視頻中的董宇輝,動作靈動,情緒飽滿,幾個小時裏,這條“畫風詭異”的短視頻點擊量達到10.6萬次,轉發和點贊數以千計。大多數留言都在盛情誇贊,也有人喊話:“把他的人像放大一點!”連串的大拇指在評論區此起彼伏。

猝不及防,趙今發現10萬+的流量神話竟然輕松落到了自己頭上。

漸漸,她掌握了斬獲流量的規律,比如董宇輝抱怨自己休假少造成婚戀難、登山時恐高症發作、調侃媽媽給自己做雷人短視頻徵婚……幾十萬點擊的視頻不斷出現。有時,也會遇到“語言障礙”,比如董宇輝突然飆出幾句英語,她趕緊截屏問麥冬:“英語講的是啥?”

“你站在老年人的角度,覺得這個孩子有趣的地方,就有流量。”憑着這個流量密碼,趙今的账號維持着每天幾百人的漲粉速度,直衝3000人大關。趙今每次給女兒發的微信,甚至變成了浮動的數字,“1560、2118、2888……”

她回想起當時的心態,多少帶着些炫耀:“我知道,我女兒她平時寫的稿件,也未必都有那么龐大的點擊量。”女兒也开始偶爾給她發來點贊的表情。

但這些流量沒有給趙今的微櫥窗銷售帶來多大起色,每天至多也就是兩三單的交易量。

“我聽說很多博主粉絲多了以後,就會有很多人給她發私信,但是我爲什么一條也沒收到過?”趙今不清楚這個龐大粉絲群體的來歷。

“你們後來沒給我买粉絲了吧?”她甚至懷疑又是麥冬在“幕後操作”。

麥冬否認後,她想:“大概想看這些視頻的人,都是不會在網上輕易下單的老人。”趙今有她的判斷依據:有不少老人給她留言,詢問在哪裏才能看到更多董宇輝的視頻。“他們都不會搜索自己想看的內容,怎么可能會網絡支付?”

“可能,他們就是想要蹭一蹭我的視頻。”後來,趙今也放平了心態,權當爲老年群體無償服務。

她就這件事請教了“大V”陳玲,結果如出一轍。陳玲給趙今截屏了2024年1月的直播間收益,僅216元。常常是幾場直播下來,打賞收益只夠买一杯奶茶。“這是粉絲給我买的奶茶。”她時而會真的在直播時點一杯奶茶喝,“就是想和粉絲們形成相互正向激勵”。

陳玲也直播帶貨。常有人在直播間裏詢問她“毛筆、硯台是哪裏买的”,她就反向尋找常用品牌的商家談帶貨,但一場直播下來,傭金不過幾元到十幾元。

遭遇流量低谷時,陳玲也會焦慮。大約有半個多月,在线的人數一直維持在五六十人。“之前,我都是臨摹文徵明的字,我想可能是大家看膩了,我开始寫《蘭亭序》,從2022年10月寫到現在,一共是468遍。”

陳玲發現,她直播間裏的粉絲,大多數都是“50後”“60後”。有老人會在臨睡前,把她的直播從頭看到尾。“你的地址是哪裏?我給你寄一箱蘋果吧!”曾有老人發來這樣的信息。

看到账號統計頁面龐大的觀看數據,趙今有時覺得挺割裂的,熱鬧背後,自己依舊孤獨——她依舊是那個每日遛狗、做飯的退休老人,“我想和他們有些互動,但是很難”。

不僅如此,剪輯董宇輝素材視頻半個月後,趙今的視頻號再一次因爲“視頻原創度過低”被叫停。

據虎嗅網統計,在微信視頻號高速發展的風口下,2023年內微信視頻號平台公告的規則、政策類信息近300條,相比2022年全年增長近一倍。

被微信視頻號限流的一周後,趙今決定去杭州拜訪靈靈老師,把自己的疑惑放到台面上。

趙今在杭州新建的繁華商務區裏,找到了這家线上機構的辦公區域。這是一家剛成立1年的培訓機構的事業部,主攻老年人的短視頻創業培訓。靈靈派教學主管爲她答疑。

但趙今對這位主管並不滿意,“這人簡直就是一問三不知”。

“您覺得我們老年人做得好的短視頻號應該是什么樣的?”這是趙今最想弄清楚的。但教學主管說自己也說不清楚,“我們只管教學,沒做過統計”。接下來的問題,也像皮球一樣,在兩人之間踢來踢去,始終沒有答案。

主管唯一給出詳盡解答的問題是,如何把別人的成品視頻素材多剪輯修改幾次,增加消重概率。他教授了趙今很多技巧,比如變化亮度、色彩飽和度、提高銳化度、增加背景。

“你多下點功夫,我教會你的方法,90%以上的概率能幫你通過原創審核。”趙今理解了,在他們口中的“原創”,就是經過多次加工的搬運視頻。

趙今不死心,還是想分享下自己的原創新思路:出鏡,結合以前的工作經歷,講解維權案例。她還提到,“我的興趣點在美文欣賞上,我之前在雜志上發表過不少質量還行的小散文……”

沒等趙今把話說完,教學主管就打斷了:“你說的美文,可能不太有人愿意看,反正無論你做什么,一定要做垂直單一的內容,不然平台算法就不會把流量推給你。”

不知道爲什么,趙今這次聽到主管講述她平時掛在嘴邊的“流量”“漲粉”,覺得別扭。

主管說得“不解渴”,趙今要求再見見靈靈老師。但靈靈老師堅持不露面,“同學,你這邊有什么疑問,和我們教學主管聊就可以了,老師這邊已經放假了呢”。靈靈發來微信。

和主管談話中,趙今發現,靈靈在課上也說過不少“言過其實”的話,比如她說自己培訓過幾十萬學員,在主管口中卻是:“最多就是幾萬人報名。”

從培訓機構出來時,麥冬發現趙今臉色陰沉,沉默了好久。

現狀:始終沒有承認失敗

臨走時,主管建議趙今把之前做的五花八門的短視頻都刪掉,尋找一個固定的方向。趙今反對:“這都是我對退休生活的記錄,爲什么要刪?”

幾天後,麥冬給趙今發了一個“老年人視頻號課程教學”的免費公益課程鏈接,趙今發現和自己交1680元學習的內容大同小異。

“那就是喫虧了唄,反正老年人不在這裏被騙,就會在那裏被騙。但也不能怪培訓機構,也有賺到錢的……”趙今故作輕松地回復女兒。

而微信平台對她的“限流”,趙今申訴了很久都沒有解封,人氣也被算法徹底吞噬。1月,趙今難得真人出鏡,掄起了女兒的壺鈴,一下甩了500個,點擊量也是寥寥,甚至還在這些短視頻發出後掉了好幾個粉。“是不是因爲我太顯老態了?”趙今更灰心了。

她想起前段時間看到一個60多歲的老年短視頻主播,因爲拍了自己拿個痰盂狀的水杯喝水,就被粉絲罵成“沒品位、老不正經”。她不想經受這樣的惡意。

作爲中老年主播,陳玲也不喜歡真人出鏡。她的理由是,“出鏡博主不美顏沒法兒看,不如不出鏡”。

西南大學碩士研究生楊露曾做過關於老年網絡主播與其受衆關系的研究,從2021年12月至2022年12月,她陸續選取並關注了586位老年主播。

她在研究中,將老年短視頻主播和粉絲的關系由親到疏歸納爲家人、老鐵、朋友、买家幾種類型。最後一種關系的建立,證明了有部分老年主播出於經濟需要,想改善物質生活;前三種關系的建立,則體現出許多老年主播投身线上不是爲了錢,而是爲了彌補親情以及因退休而斷裂的社會關系。

相比較而言,趙今還是覺得剪輯董宇輝視頻那段時光更符合她心意,“起碼看着這位農村出身的帶貨主播淳樸誇張的樣子,有時也會开懷大笑”。

趙今始終沒有承認自己的視頻號經營失敗了,而是“不想再做下去了,覺得沒意思”。

“你當時着急做成一個視頻號,是不是和外婆的離开有關系?想衝淡對她的思念?”麥冬終於忍不住問趙今。

“有關系,她最喜歡看搞笑有趣的短視頻,就像是我剪的董宇輝的段子一樣。一定還會有別的獨居老人和她一樣,愛看這些……”麥冬發現,母親做短視頻,潛意識裏有些和賺錢根本無關的信念。

春節假期後的一天,一家人還在努力消耗着麥冬在趙今視頻號櫥窗裏买的零食。忽然,趙今收到了“與輝同行”董宇輝直播間开播的消息,她雀躍着投屏到了電視上,一直看到睡眼惺忪。那一刻,她忘記了自己曾經依靠他的小故事,獲得過百萬流量……



標題:退休母親,決心投身視頻號“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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